RCEP专刊第十一期：RCEP生效对纺织服装业发展的影响探究（下）

从前景上看，技术进步推动行业发展，我国服装纺织行业在产业链、产业结构、市场化程度等方面均取得了显著进步。根据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的数据，纺织服装业在纤维材料、绿色制造、纺织机械等突破了“卡脖子”难题。随着互联网、大数据、AI、物联网等技术的应用和发展，纺服业产业结构持续优化调整，劳动密集型行业比重下降。值得关注的是，2020年，由于我国口罩出口激增，纺织品出口比重首次超过服装

三、RCEP对纺织服装业发展影响探究

RCEP成员国在全球纺织服装贸易中具有重要地位，2020年RCEP成员国向全球出口纺织品1866亿美元，占全球比重的57%，出口服装2088亿美元，占全球比重的46.5%；2020年RCEP成员国自全球进口纺织品715亿美元，占全球比重的20%，进口服装613亿美元，占全球比重的12.5%^[1]。

本部分将从中国与其他成员国的进出口贸易出发，分析RCEP对不同国家的影响，并重点分析对我国纺织服装业发展的影响。

（一）中国纺织服装业贸易往来情况

进口方面：

根据中国海关数据，2021年我国纺织服装业进口规模持续扩大，同比增长20.4%。其中，从全球进口纺织品同比增长14.4%，较疫情前增长2.5%；进口服装同比增长29.3%。我国行业纱线及织物进口需求增加起主要带动作用。以棉纱为例，我国进口棉纱约45%来自越南，其它主要来源国还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

随着国内消费升级，以及服装企业跨国供应链生产布局能力的提高，近年来我国从RCEP成员国进口的服装规模持续扩大。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21年我国自越南、印尼、泰国、日本和韩国等进口的服装同比增长均在20%左右。我国从RCEP成员国进口的主要原料包括：

·越南：进口大量棉纱、服装；

·柬埔寨：进口棉针织服装等；

·日本&韩国：进口功能性面料、化纤制纺织品服装、纺织染料等；

·澳大利亚&新西兰：进口优质羊毛等纺织原料。

出口方面：

2021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前五大市场分别为：美国、东盟、欧盟、日本、韩国， 其主要贸易情况如下^[2]：

·美国：进入后疫情时期，美国纺织市场终端消费保持活跃态势。2021年美国占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市场的17.9%。但对我国的技术性贸易保护措施依然严格，以提高安全、环保、卫生标准和反倾销、反补贴的措施筑起贸易壁垒；

·东盟：2021年，东盟作为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的第二大市场，仅次于美国，占据15.6%。随着疫情防控措施放松，东盟国家制造业开始恢复，对我国纺织产业链产品需求不断增加。在化学纤维、纺织纱线、纺织织物出口方面，东盟是我国第一大市场，其中越南是最重要的出口国之一；

·欧盟&日本：随着疫情防控常态化，欧盟和日本对口罩、防护服需求下降；同时，疫情的反复使得遭受打击的服装等终端消费需求恢复缓慢。2021年，欧盟分别占据我国服装出口第二、纺织制品出口第三的位置，日本市场占据我国服装出口市场的第三位和纺织制品市场的第四位。

图22021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市场占比

资料来源：中国海关

（二）RCEP对成员国纺织服装业的影响

纺织服装产业的产业链极长，中间环节众多。长期以来，受劳动力成本及供给、贸易优惠安排、棉花配额、采购战略等多方面因素影响， RCEP成员国形成了以中国为中心、优势明显的区域产业合作模式，中国与日韩、东盟国家之间建立了既竞争又合作的供应链布局和贸易投资模式。

总的来说，RCEP生效进一步发挥东盟国家低成本和劳动力资源优势，为促进东盟国家的纺织服装出口、就业和经济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带动了中国纱线、面料等中间产品对东盟的出口增长，区域内纺织服装贸易流动性、活跃度和相互依存度显著提升，从而带动了以中国为中心的亚洲供应链的崛起^[3]。

RCEP对我国与越南、日本的纺织服装业进出口贸易影响较大。故本部分主要从越、日两国的角度，对RCEP产生的影响进行具体分析：

越南：

越南是全球第三大纺织品服装出口国，近年来成功建立起规模较大的纺织服装产业，在纺织产业链的多个环节吸引了大量本土及海外投资。据商务部统计，2015-2021年中国纺织业对越南直接投资18亿美元。RCEP生效将进一步促进投资便利化，使得越南纺织服装业承接更大规模、更高质量的投资，加快自身发展的步伐。

以成衣制作的生产环节为例，产自澳大利亚等国的羊毛、纤维可以免税进入中国，在中国加工成布料后出口到越南，越南进一步制成服装后再出口到日本、欧盟等国家。由于新的原产地原则放宽了对于中间产品的产地限制，各个环节将在RCEP签署后进一步免除关税，促进越南纺织服装业的发展，解决就业问题。鉴于协定的关税优势，分摊到消费者身上的关税成本也将减轻，商家与消费者都将获利。

日本：

RCEP的建立，表明日本深度参与亚太地区经贸来往的重大决心。在纺织服装领域，日本承诺在15年内对绝大多数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实现零关税，作为中日双边贸易发展的置换决定，构建了积极和可预期的政策环境。此举对于日本扩大投资、优化产业链具有重要意义，RCEP统一规则、共享实惠，也更有利于国际资本对本区域的投资，是推动贸易自由化的共赢产物。

（三）RCEP对我国纺织服装业的影响

本部分将从贸易、投资和产业三个层面出发，就RCEP中的主要关联条款，分析其对于中国纺织服装业发展的影响。值得注意，主要条款归类并非全然独立，不同条款对贸易、投资或产业具有整体性的影响，只是根据直接效果进行简要介绍。

贸易层面：

1.主要条款

相较其他产业，RCEP对纺织服装产业贸易的影响更为直接、显著，关联条款主要包括：（1）关税减让承诺。RCEP条款扩大了关税减让商品范围，部分纺织服装产品，包括对印尼出口的部分服装和床上织物、对菲律宾出口的部分化纤及织物、服装和纺织品以及对马来西亚出口的部分棉纱、织物和化纤产品，将可以享受到超出原有自贸协定的关税减让。（2）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措施。在RCEP框架下，其他成员国对中国纺织品的自由化承诺超过94%，中国对纺织品的自由化承诺超过95%^[4]。

2．影响

RCEP是中日两国间首个自由贸易协定，其生效显著利好我国对日纺织服装出口。近年来，受人口红利减弱、贸易保护措施、原料成本上涨等因素影响，中国对日出口纺织服装份额不断被东盟国家挤占，从2010年的80%左右降到2020年的59%。

根据日本关税减让承诺表，针织服装21个税号的税率在第10年将被降为0，266个税号的税率在第16年降为0。在RCEP下，日本针对中国纺织服装产品的年均关税减让幅度为0.5%-0.8%，预计RCEP实施后第一年，我对日出口服装即可少缴关税8300万-1.25亿美元，之后每年递增，直至实现零关税后，我国对日出口服装每年可少缴关税12.5亿美元左右^[5]。

投资层面：

1.主要条款

影响区域内成员国投资的主要条款：（1）原产地规则。RCEP关于纺织服装产品的原产地较为宽松。协定文本第三章（原产地规则）中附件一注明，针织或钩编织物为“章改变”，所有非原产材料均已在协调制度的前两位数级别上发生改变，即视为原产。（2）投资便利化。RCEP第十章（投资）第十七条（投资便利化）中包括：简化投资申请及批准程序 ；设计或维持联络点、一站式投资中心、联络中心或其他实体，向投资者提供帮助和咨询服务，包括提供经营执照、和许可方面的便利等。

2.影响

RCEP协议中统一、简明，且较为宽松的原产地规则有利于区域内生产链资源的最优配置。在RCEP建立之前，成员国之间就已存在既有的双边自贸协定，但附加条件较多，优惠力度不敌RCEP。以东盟-日本自贸协定为例，原产地规则中注明：一些特定的面料必须在自贸区内生产，方可享受免税待遇。RCEP生效后，若东盟国家从我国进口面料，在本国内加工再出口，都视为适用原产地规则，享受区域内的免税待遇。这不光有利于东盟国家扩大出口，充分利用生产链上的资源，同时有利于我国中间产品（面料等）的出口，减缓全产业链转移，保持我国在全球竞争格局中的中心地位，推动企业“走出去”。

投资便利化措施助力我国扩大区域内的贸易投资，有利于构建区域价值链。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纺织业对外投资存量超过100亿美元，行业对外投资几乎涵盖纺织服装全产业链，投资方式包括绿地投资、股权并购、资产收购和合资等典型FDI（国际直接投资）形式。但自新冠疫情以来，增速明显放缓^[6]。RCEP有关投资便利化的措施，将有利于我国对外投资的恢复增长，不仅利好成员国的生产建设，更构建了以中国为核心的区域价值链，发挥区域内的广阔市场前景和生产制造潜力。

产业层面：

1.主要条款

产业协同与贸易投资息息相关，除前面提及的主要条款外，协定产生影响的条款还包括：（1）自然人移动。包括9个条目，分别是定义、范围、配偶及家属、准予临时入境、自然人临时移动具体承诺表、处理申请、透明性、合作、争端解决。我国与RCEP成员国开展纺织服装技术交流、投资将更便利；（2）知识产权。服装服饰领域头部企业拥有大量创新知识产权，为发达国家与我国开展技术协作提供制度保障，也有利于我国在转型过程中提升品牌形象。

2.影响

RCEP国家间优势互补，通过完善分工协作，有利于强化中国在全球纺织服装产业竞争格局中的重要地位。RCEP生效后，随着关税优惠的驱动，中国与区域内国家将开展广泛合作，实现“抱团取暖”的经济效应。例如，在原料出口、加工的环节中，各国给予免税福利，成本下降传导至面料，最终又体现在成衣价格里。区域之间的竞合，让成衣整体成本下降，使得以中国和核心的亚太区域纺织服装业在国际市场上竞争力增强。

RCEP政策下受益的新兴国家，将倒逼中国企业创新，同时为中国提供了产业转型和布局海外市场的良机。纺织服装行业内的竞争将更加激烈，国产品牌将与发达国家出口产品同台竞技，迫使企业加快技术创新，抢占更大的国际市场。同时，中国纺织服装企业将有机会充分发掘区域市场潜力，例如我国多个知名服装品牌加快进行RCEP区域内布局，如安踏在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开设旗舰店；Lily丽丽在泰国、新加坡等11个国家开设70家零售店；海澜之家进驻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越南、日本等国开设29家专卖店；森马深耕Lazada平台，在印尼、老挝开设实体店^[7]。新兴国家提供了广阔的消费市场，我国将在RCEP提供的统一政策和区域舞台上，加快企业升级速度，构建更高质量的中国品牌。

四、后疫情时代，中国纺织服装业发展前景

从国内环境看，中国纺织服装业的发展前景仍然向好。进入后疫情阶段，中国经济持续稳定恢复，居民收入水平提升带动消费能力增长，服装纺织的原材料市场近年来在规模、技术等方面持续进步，为服装纺织行业的发展奠定基础。

从国际环境看，国际市场仍有较大拓展空间和机遇，但存在原材料价格上涨、低效产能的盲目扩张等问题，本部分主要讨论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的发展痛点，并提出相应对策。

（一）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的发展痛点

1.产业升级不足，边际效益低

纺织行业竞争激烈，生产低档产品技术要求低，同质化现象严重，因此存在伪造、侵权、价格战等行业问题。我国纺织业由制造走向智造的需求迫切，但我国当前的转型速度仍较为落后。服装行业知识产权侵权范围广、侵权事实模糊、维权成本高、维权周期长，这使得创新环境欠缺，本土优质品牌数量不足，仍然停留在以低人力、原料成本为盈利核心的初级阶段。

2.产业重心向东南亚方向转移

东南亚国家近年来经济不断发展，开放程度不断提升，拥有巨大的劳动红利，逐渐吸引全球纺织行业资本的流入。RCEP的生效，为东盟国家纺织服装的出口提供了更多优势，可能出现恶意竞争、本土市场空间挤压等现实问题，中国纺织企业在成本优势被进一步剥夺的情况下，需加快找到核心竞争力，把握在全产业链上的领先地位。

3.国际形势复杂多变，供应链更加脆弱

全球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和地缘政治问题对我国的纺织服装行业产生了深刻影响，原油、棉花等大宗商品价格居高不下，化纤、棉纺等下游企业利润空间被明显挤压。疫情的反复和全球防疫措施的分化，降低了工业生产和物流的效率，削弱了市场信心和消费能力。^[8]在供应链遭遇新冲击的情况下，保护主义和区域主义抬头。纺织服装业的产业链本就长而复杂，需要更加流通的合作和更开放的市场空间。

（二）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的未来对策

1.加强技术创新，储备高素质人才和高端装备

我国纺织服装企业应努力开拓新市场、研发新技术，促进数字经济与产业体系深度融合，更好融入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利用RCEP带来的技术交流机会，向发达国家学习高端机械、品牌运营等先进经验，打造更高质量的中国品牌，从自动化控制、大数据、物流等方面提高“智造”水平，加快由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的步伐。

2.充分研判RCEP协定规则，优化产业链安排

敦促企业学习RCEP相关知识，充分评估各国贸易协定的原产地、投资、关税等有关规则，在进行产业链布局和投资合作的时候，通过对比选择更利好的自贸协定，以期更优质的资源配置。企业还需研究RCEP成员国的海关程序、检验检疫、技术标准的规则，评估现有进出口环节和物流安排，简化贸易流程，充分降低贸易成本。

结语：对于纺织服装业而言，宏观经济因素对上游原材料的影响较大。RCEP协定中的关税减让承诺、贸易便利化自由化措施、原产地规则等，都将显著减低各国进出口成本、优化产业布局，并带来亚太地区产业链的重构。

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产业链向东南亚国家转移的情况下，我国纺织服装业面临加快转型升级的危机。从短期来看，更开放的贸易环境将对我国纺织服装业发展造成挑战，但从长远来看，东南亚国家纺织服装产业链完善将会提升RCEP国家的整体国际竞争力。我国也应当把握好RCEP的政策东风，在充分利用规则的基础上，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推动品牌形象的升级，继续加强我国在全球纺织服装领域的地位。